三礼图记
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左丞兼太子宾客判国子监上柱国李 至 撰
首在唐虞,降及三代,因商革夏,莫盛于周。虽复中庸曰“威仪三千”,礼器曰“经礼三百”,而黜其繁缛,考彼会归,则周、仪二书。洎先儒作记,通而为三,吉、凶、军、宾、嘉,举而有五。五礼之制,三礼备焉。三礼图者,国子司业聂崇义之所纂也。国初。
太祖皇帝虽经营四方,右武戡难,而制礼作乐,尢所置怀。建隆中,诏儒臣深于礼者,俾加详定,崇义实膺选焉。由是得唐相张镒洎诸家所撰,凡六夲,以其详略不类,靡所适从,鱼鲁或差,将疑后学,乃手自校定,达礼者无讥焉。书成奏 御。
天子嘉之,诏国学图于宣圣殿后北轩之屋壁。岁月滋久,风雨浸淫,画暗泥落,无复完堵。
圣上聪明睿哲,首冠百王,留连周孔之文,宪章尧舜之道,凡曰坠典,罔不修明,矧兹盛事,岂容旷阙?乃命改作,取诸大壮,即于论堂之上,以版代壁,成之不日,丹青烂然。至若圆丘方泽之规,明堂璧雝之制,车服旗常之象,笾豆簠簋之数,管磬笙竽之器,琮璜圭瓒之质,随其义类,咸以注解,所谓遽数则不终,悉数则更仆。乌戏!安上治民莫善于礼,移风𠃓俗莫善于乐。故曰:“礼云礼,玉帛云乎哉!”■乐云乐云,岂钟鼓云乎哉!然则不僭不逼,上下有序,非玉帛不能成其礼;或风或雅,声诗所播,非钟鼓不能考其乐。盖先哲之立言也,微显阐幽,以为礼乐之大,不独玉帛钟鼓而已。是知安上治民、移风𠃓俗者,礼乐之夲也;玉帛钟鼓者,礼乐之末也。其或专于夲,则玉帛钟鼓之义废矣;泥于末,则安上治民、移风𠃓俗之道远矣。惟圣人务其夲以求理,存其末以致用,故能通天下之变而至于道也,不其然乎?新图既成,孰不改观?与夫画洛神之赋,事或冯虚;尚列女之屏,诚非好德,岂同年而语哉?至以末学,获在庠序,辄书梗槩,愿示将来。于时至道二年岁次丙申 月 日记。
三礼图记。
三礼图,余袭藏久矣,尝欲刊之梓,与同志共之,家贫未之能也。中间辽东唐括为置书版矣,工费犹无从出也。丙午夏,余以涪翁𠃓文定公春秋传授诸生于葛庐,时潞城王贡文举暨濮阳聂君天佐耒过听,讲毕,偶及是图,文举曰:“无它,求郑侯归,当为先生成之。”余应曰:“诺。”然亦未必其言之雠也。未几,文举不幸不起,余哭之馆中。后数月, 郑侯北还,次日过余衡茅共话,文举悯悼久之。又次日,乃遣其客于寅子隹来曰:“君所欲刊之书何在?请命工计之。”余曰:“余与文举语时,郑侯在北也。郑侯归,文举已矣,此言何以达郑侯也?子日,文举病中尝以此见属,郑侯归,问文举临殁何所道,余以是告,故特遣某来。”余闻不觉为之长叹焉。何则?文举布衣士也,郑侯国家大将军也,寒士临终之语,且传闻之辞,何足介胸次,乃拳拳如是,则文举平日所以取信于人,郑侯平日所以不忘乎旧,是可以观其故矣。汉翟公曰:“一死一生,乃见交情;一贫一富,乃知交态;一贵一贱,交情乃见。”世人亲戚故旧势利相交,未必不以管鲍自许,而当面输诚,背面笑,有不待临死生利害而相倾陷者滔滔矣。孰谓伐木不歌、谷风变雅后尚有如我郑侯之于文举乎?此天理民彝之未尽泯,真可以励薄俗也。虽然,郑侯武纬文经,勋名久当书史册,此固不足多道,而吾文举垂殁,切切斯文之意,子隹道旧能成故交之心,则不可使之泯没于后世也。故特书是图后,使二人姓名与是图相为不朽云。次年季春朔旦,长南阳山昌元王履书于楚梓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