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书大传定本序

尚书大传四十一篇，见汉书艺文志。郑康成序谓出自伏生，至康成诠次为八十三篇。隋书经籍志、唐书艺文志、崇文总目、郡斋读书志并著录三卷。唐志别出畅训一卷，疑即略说之讹。旧唐志直云“尚书畅训三卷，伏胜注”，缪甚。自叶梦得、晁公武皆言“今本首尾不伦”，直斋书录解题言“印板刓阙，宋世已无完本”，迄明遂亡。近人编辑，有仁和孙晴川本、德州卢雅雨本、曲阜孔丛伯本。孙、卢本多殽舛。孔氏善矣，而分篇强复汉志之旧，非也。其他讹漏，犹不免焉。今覆加稽核，楬所据依，稍参愚管而为之案三卷首为序录一卷，其所芟除别为订误一卷，末载汉书五行志，缀以它书所引刘氏五行传论三卷，总为八卷。序曰：伏生以明经为秦博士，汉孝文时年且百岁。计其生在周末，得见诗、书古文，且博识先秦旧书雅记，多汉诸儒所未闻。遭时燔灾，明哲退隐，嬴祚既颠，守道不出。初抱百篇藏之山中，汉兴亡失，求得二十九篇，而九共、帝告、嘉禾、揜诰、冏命诸阙篇，犹能言其作意，述其佚句。文帝命掌故鼌错从受尚书，而伏生亦自以二十九篇授张生、欧阳生，教于齐、鲁之间。迄武、宣世，有欧阳、大小夏侯氏立学官，是为今尚书。孔安国晚得壁中古文，多逸书十六篇，顾绝无师说，终汉之世，独传二十九篇而已。何则？二十九篇今文具存，文字异者不过数百，其余与古文大恉略均，足相推校。逸十六篇既无今文可考，遂莫能尽通其义。凡古文易、书、诗、礼、论语、孝经所以传，悉由今文为之先驱，今文所无辄废。古春秋左氏传赖张苍先修其业，故传礼古经五十六卷，传士礼十七篇，与后、戴同，而三十九篇逸礼竟废。书亦犹是也。向微伏生，则唐、虞、三代典谟诰命之经，烟销灰灭，万古长夜。夫天为斯文，笃生名德期颐之寿，以昌大道，岂偶然哉？尚书今学，精或不逮古文，然亦各守师法。贾逵以为“俗儒”，康成以为嫉此蔽冒不悛，乃谓当时博士末师破碎章句之过”。而伏生大传条撰大义，因经属恉，其文辞尔雅深厚，最近大、小戴记七十子之徒所说，非汉诸儒传训之所能及也。康成百世儒宗，独注大传，其释三礼，每援引之。及注古文尚书，洪范五事，康诰孟侯，文王伐崇□耆之岁，周公克殷践奄之年，咸据大传以明事，岂非闳识博通，信旧闻者哉？且夫伏生之学，尤善于礼，其言巡狩、朝觐、郊尸、迎日、庙祭、族燕、门塾、学校、养老、择射、贡士、考绩、郊遂、采地、房堂、路寝之制，后夫人入御、太子迎问诸侯之法，三正之统，五服之色，七始之素，八伯之乐，皆唐、虞、三代遗文，往往六经所不备，诸子百家所不详。汉始定天下，庶事草创，独一叔孙通略定制度，杂以秦仪。若乃正朔、服色、郊望、宗庙之事，数世犹未章焉。假令当高帝时，伏生年未笃老，尊其高节，安车礼征，与张苍等考旧章，立经制，议礼乐，则鲁两生息面谀违古之诮，缝、灌诸臣泯年少纷更之谗，规𬂠粗定，然后继以贾谊、董仲舒、河间献王、王吉、刘向之伦，先后讨论，法象明备，成康之治，何必不复见西京？今其书散佚，十无四五，犹可宝重。宋朱子与勉斋黄氏纂仪礼经传通解，捃摭大传独详，盖有裨礼学，不虚也。五行传者，自夏侯始昌，至刘氏父子传之，皆善推祸福，著天人之应。汉儒治经，莫不明象数阴阳，以穷极性命，故易有孟、京“卦气之候，诗有“翼奉五际”之要，春秋有公羊灾异之条，书有夏侯、刘氏、许商、李寻“洪范”之论。班固本大传，㨫仲舒，别向、歆，以傅春秋，告往知来，王事之表，不可废也。是以录汉书五行志附于后，以备一家之学云。东越陈寿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