韬光第四

物之寓世，未尝不韬形灭影。

韬，藏也。太公作书，名曰六韬者，龙韬、虎韬、豹韬、人韬、骅骝、凤韬。张头曰：人当韬韣以徒价，非自衒也。

隐质遐外，以全性栖命者也。夫含奇佩美，

凡人当须隐质灭形，自求多福也。衒异露才者，未有不以此伤性毁命者也。

凡世上万物，好佩华美，衒示于佳异，迥露才者，未有不以此伤性者也。

是故翠以羽自残，

孔雀毛至青黄葱翠，堪为器用，多被世人取之。

龟以智自害，

神龟负图而出，人取钻灼之，则知吉凶之兆也。

丹以含色磨肌，石以抱玉碎质，此四者，生于异俗，与人非不隔也；托性于山林，寄情于物外，非有求于人也。然而自贻伊患者，未能隐其形也。若使翠敛翮于明丘之林，

南方去中国九万里。火山，凤出处也。

则解羽之患永脱；龟曳尾于旸谷之泥，

旸谷，在日出处也。书：日出旸谷而天下明，无所不照者也。

则钻灼之悲不至；丹伏光于春山之底，

春山，是荆山之别名，多出玉朱砂者也。

则磨肌之患永绝；石亢体于玄圃之嵒，则剖琢之忧不及。故穷岩曲岫之椊桀，生于积石，颖贯青天，根凿黄泉，分条布叶，轮菌磥脆，骐𬴊戏其下，鹓鸾游其颠，浮云栖其侧，清风激其间，终岁无毫厘之忧，免刀斧之害者，非与人有得也，能韬隐其质，故致全性也。路侧之榆，樵人采其条，匠者伐其柯，余有尺蘖，而为行人所折者，非与人有雠也，然而致寇者，形不隐也。周鸡断尾，获免于牺牲。

周文王欲以杀雄鸡祭庙，其鸡知毛色合度，乃自龁其尾，于是尾断，不中祭祀，神明不歆，遂免死者也。

山狙见巧，终必招害。

山狙，灵兽，善能拍箭。楚王出猎，山狙绕树见巧。王问左右曰：谁能善射？对曰：惟有养由基善射。王令由基射之。由基至，则调弦捻箭，山狙乃即抱树而啼。知由基神射，无避箭，必见死也。

由此言之，则出处之理，亦可知矣。是以古之德者，韬迹隐智以密其外，澄心封情以定其内，内定则神腑不乱，外密则形骸不扰，以此处身，不亦全乎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