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中郎文集卷之一

汉左中郎将蔡邕伯喈撰

故太尉乔公庙碑

光光列考，伊汉元公。克明克哲，实睿实聪。如渊之浚，如岳之嵩。威壮虓虎，文繁雕龙。抚柔疆垂，戎狄率从。敷教中夏，五教攸通。帝谓我后，朕加君功。命君三事，时亮天功。公拜稽首，翼翼惟恭。左右天子，祗厥勋庸。庶绩既熙，黎民时雍。上下谧宁，八方和同。丕显伊德，作宪万邦。公讳玄，字公祖。少辟孝廉，辟司徒大将军府，为侍御史。牧一州，典五郡，出将边营，入掌机密，历三卿，同三司。享年七十五，光和七年夏五月甲寅，以太中大夫薨于京师。朝廷所以吊赠，如前之仪。其九月乙酉，葬于某所。三孤故臣门人，相与述公言行，咨度礼则，文德铭于三鼎，武功勒于钲𨱆。官簿第次，事之实录，书于碑阴，俾尔昆裔，永有仰于碑阴。

乔氏之先，出自黄帝。帝葬于乔山，子孙之在不二姓者，咸以为氏。汉兴，世以礼乐为业。高祖讳仁，位至大鸿胪，列名于儒林。祖侍中，广川相。考东业太守。公禀性贞纯，幼有弘姿，刚而不虐，威而不猛。闻仁必行，睹义斯居。文以典术，守以继固。弱冠从政，当官而行。刺史周公辟举从事，所部二千石，受取有验，公𫄙废赃罪，致之于理。时有椒房桂戚之托，周公累息功，不为之动。史鱼之劲直，山甫之不阿，于是始形。举孝廉，除郎中、洛阳左尉。特进颖王梁不疑为河南尹，当事以对。是时畏其权宠而为屈辱者多矣，公不折节，解印绶去。辟司徒，举高第，补侍御史。以诏书考司隶校尉赵祁事，子尉郭贞私与公书，非接使御命之仪，公封书以闻，贞以文章得用。鬼薪公离司寇，辟大将军梁公幕府，屡以据正于其隆指。将军嘉之，无言不雠。又以高第补侍御史。在职旬有，羌戎匪茹，震惊陇汉。西府举公，拜凉州刺史。威名克宣，凶虏革心，清风席卷，至则无事。车师后部阿罗多卑君相与争国，兵作乱。公遣从事牛称阿传轻举骑奉辟责罪，收阿罗多卑居，系炖煌正处以闻。阿罗多为王，卑君侯，称以奉使副指，除侯部候。不动于戈，挥鞭而定，西域之事以美谈。又值馑荒，诸郡饥馁，公开仓廪以贷救其命。主者以旧典宜先请，公曰：若先请，民以死，廪讫乃上之。诏报曰：边谷不得妄出，玄擅出。于是玄有汲黯忧民之心，后不以为常。公达于事情，剖断不疑，皆此类也。迁齐相，视民如保赤子，讨恶若赴水火，刑明赏遂，民知劝惧。临淄令赂之，赃多罪止。正受鞠就刑，没齿无怨。以不先请免官。征拜上谷太守。民有父子俱行凶，人人恶，言当道，晓之不止，其子杀之而捕得。公以其见侮辨直，不举文书，以遇赦令。蕃县有帝舜庙，以故事斋祠。户曹史张机有惩罚，货祠巫，自托以舜命约公，云不得谴。公觉其奸态，收考首伏，即日伏辜。迁汉阳太守。上邽令皇甫贞赃罪明审，收考髡笞，死于冀市。后以病去，征拜议郎、司徒长史。循王悝，桓帝同产，以怀逆谋，黜封瘿陶王。以公长于襟带，拜巨鹿太守。悝畏怖明宪，检于静息，自将作大匠征，未到而章谤先入，故转拜议郎，遂用免官。征度辽将军，迁河尹、少府、大鸿胪、司徒、司空。托病而去，悉引众灾，虽非己负，公皆以自克。逊位岁余，拜尚书令。时河间相盖升，以朝廷在蕃国时邻近旧恩，历河南太守、太中大夫，在郡受取如亿以上，创毒深刻。公表升会放狼籍，不顾天网，损辱国家，为上招怨，当肆市朝，以谢兆民。幸遇赎令，罪除恶在，可免升官，禁锢终身，没入财赂非法之物，以充帑藏，惩戒群下。连表上不纳，而升迁为侍中，公称病辞，徙拜光禄大夫，复拜太尉，如前逊位。复拜少府，病不职。拜太中大夫。凡所获禄，皆公府所特表选，临难受位，自九列之后，乃以不貤。公纪纲张弛，气决不干，见是非而作，速于登机。乃寔居从容申申，和乐宽裕，爱士亲仁。凡见公容貌，闻公声音，莫不熙怡悦怿，思乐模则，来者忘归，去者愿还。雅性谦克，不吝于利欲。惟尔子群孙，并在仕次，曾无顺媚一言之求。身没之日，无获大位，在百里者，莫得好县，比方公孙，未有若兹者也。初，公为舍于旧里，弟卒，推与其孤，至于即世，枢摈无所清俭。仁以与之效，于斯为著。巍巍乎若德允世之表仪也已。